【貿戰風雲】中國年輕菁英對台態度冷淡 國際關係新變局

特朗普的貿易戰可能令中國年輕精英更具民族主義情緒

中國學生對台灣問題的冷漠讓人意外。

在3月23日的中國發展論壇上，中國國務院總理李強提出了一個雄心勃勃的經濟復甦路線圖，強調消費支出、創新和外商投資。信息明確：中國的優先事項是經濟穩定，而不是地緣政治衝突。對於許多年輕的中國精英來說，李強的重點反映了他們自身關注點的轉變。

隨著中國在後疫情時代面臨經濟增長放緩和青年失業率上升的挑戰，統一台灣的緊迫性似乎在年輕精英中逐漸減退。筆者在北京的中國大學生中進行的研究顯示，這些年輕精英——通常被認為是越來越民族主義的“小粉紅”——實際上變得更加務實，內向，並對戰爭和衝突持懷疑態度。這與筆者在北京和廈門採訪的中年出租車司機所持的民族主義觀點形成鮮明對比。

然而，美國的新政策——如特朗普總統不斷變化的關稅政策——可能會增加對美國的不滿，並矛盾地增加對統一的支持，作為一種防禦性反應。

儘管清華大學學生的意見並不一定代表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的行動，但中共顯然對培養青年意見感興趣，尤其是在過去十年經濟增長放緩的背景下，黨對“愛國教育”的重視。

作為中共的潛在未來領導者（習近平是清華大學的校友），精英大學生及影響其態度的因素對美國政策具有重要意義。

2023年春天，筆者開始檢驗民族主義是否推動中國青年支持統一，預期北京的清華和北大精英學生會反映出國家言論中對台灣日益增長的強硬態度。然而，筆者的發現揭示了一個驚人的現實：學生們很少討論台灣。

“台灣？這個話題感覺不重要，”一位學生說。“它在地理和心理上都感覺離我很遠。”

這種心態反映在一項匿名調查的結果中，該調查在學生中分享，收到了超過140份回覆。當被要求將中國面臨的八個“國內”問題按緊迫性排序時，台灣排在倒數第二位，僅次於氣候變化。

其他問題按緊迫性排序為：後疫情經濟復甦、社會經濟不平等、社會穩定、吸引外商直接投資、打擊腐敗和改善教育。

筆者採訪的出租車司機則從國家意義的角度談論台灣，經常提及歷史上的怨恨。“如果我們失去台灣，我們就會失去面子，”一位北京司機說。然而，即使在這一群體中，經濟問題也佔據了重要位置。許多司機表示，他們在“清零”政策期間收入減半，儘管他們比學生更可能表達對武力統一的支持，但這並不是他們最關心的問題。

這種態度上的差異可能也反映出更廣泛的代際轉變。許多學生指出，他們對台灣的態度比父母明顯“更不強硬”。

其他近期研究也支持了這種對台灣反戰和冷漠的情緒，這與普遍認為中國青年日益民族主義的觀點相矛盾。

“我們的父母與台灣有祖先的聯繫，記得大陸和台灣有更多交流的時代。我們沒有，”一位學生說。其他人則引用中國從計劃經濟的轉變，認為他們這一代人更注重經濟務實，而不是意識形態的民族主義。

儘管這種觀點很受歡迎，但一些學生承認，他們仍然感到自己在同齡人中是持鴿派觀點的少數。

許多學生描述了校園或在線論壇中的政治環境，其中“政治不正確”的言論會導致批評。一位學生說：“台灣很少在朋友間被提起和討論，所以我其實不知道其他人的感受。我們只看到網上的帖子和公開評論。如今說自己支持武力更符合政治正確，所以對戰爭持謹慎態度的人不太常說出自己的想法。”

李強在中國發展論壇上的講話反映了政府對國內焦慮情緒的認識，以及需要促進消費支出和消費的必要性。他強調儘管全球不穩定加劇，但仍需實現可持續的國內經濟增長，這在筆者的訪談中反復聽到：經濟困難使得中國年輕人更加內向。

“清零政策感覺就像戰時政策。這讓我意識到我不想要戰爭，”一位學生說。另一位解釋道，在疫情期間親身經歷了財務困難後，像台灣這樣的政治抽象問題似乎不那麼重要。“如果你生活得好，就更容易關注大局，”該學生說。

一位學生將統一視為中國的“合併和收購”，解釋道：“在你權衡統一的成本和收益後，很明顯是政治而非理性在推動這一進程——統一沒有多少明顯的好處。”

中國的青年失業率一直處於創紀錄的高位，近17%的城市年輕人（不包括學生）難以找到工作。即使是來自精英大學的應屆畢業生也感到失望，許多人採用“躺平”或“擺爛”的心態——這些詞語用來描述對社會壓力的消極抵抗。在這種環境下，對台灣的假想戰爭顯得不明智且無關緊要。

中國的社會不和諧也可能影響這一觀點；幾位學生提到清華和北京大學在2022年11月參與的中國“白紙抗議”運動，作為中國社會不穩定的證據，因此不準備成功追求統一。

然而，當統一被視為對美國侵略的防禦行動時，這種冷漠情緒就消失了。例如，在台灣宣布獨立的假設情景下，學生支持武力統一的可能性是原來的兩倍以上。這是因為學生認為台灣的獨立宣言依賴於美國的支持。

“美國是兩岸緊張局勢的最大原因，而不是台灣，”一位學生說。“如果美國不參與，統一會在時間的推移下和平實現。”

許多學生將台灣視為美國在壓制中國崛起任務中打出的另一張“牌”——在他們看來，這與香港、西藏或關稅沒什麼不同。

這些學生觀點的語言與出租車司機的更具民族主義色彩的觀點相呼應。一位北京司機在回答問題時繞道駛過圓明園，指著這座在19世紀被法國和英國軍隊摧毀的花園說：“我們中國人被外國勢力欺負得太久了，”他說。“當另一個像美國這樣的勢力在你家門口敲門時，你必須敲回去。”

隨著中國政府強調經濟復甦，它可能與年輕精英的態度保持一致。但中國今天面臨的經濟挑戰與2023年不同——主要是特朗普的關稅和出口管制的威脅。

儘管特朗普最近對中國關稅的90天減少提供了短暫的緩解，但未來談判的不確定性仍然存在。而且，政府仍對某些中國進口商品——包括技術和製造業——維持著重大關稅。這些關稅，加上其遲緩的疫情後復甦，可能進一步削弱消費者信心和青年失業率。

如果中國政策制定者繼續優先考慮經濟增長和國內穩定，政府積極推動統一的可能性可能會減少。然而，美國的關稅也在激發民族主義，這可能會促進對國家驅動行動——包括對台灣的潛在侵略——的更大支持。

今天的中國年輕人可能不認為統一台灣是優先事項。隨著中國政府再次將重點轉向經濟復甦，它可能會發現自己與年輕一代的態度保持一致。然而，關稅、出口管制和美中緊張關係等外部壓力可能會改變這些動態。

如果中國公眾開始將特朗普對中國的關稅視為與美國支持台灣獨立有關，美國就有可能無意中鞏固對統一的公眾支持——包括那些理性、對戰爭持謹慎態度的年輕精英，他們本來會反對統一。這種支持將為中國領導層提供國內掩護，以進一步擠壓島嶼的主權——或者誘惑北京追求一個“旗幟飄揚”的時刻。

美中經濟關係在未來四年內可能會變得更加不穩定。隨著緊張局勢（和關稅）的上升，美國官員可能會發出強烈言辭，關於兩岸衝突和對台灣的支持。但他們必須小心地將貿易言論與台灣問題分開，以確保他們不會引發他們所懼怕的衝突。

在緊張局勢加劇的時代，問題不再是“中國年輕人是否關心台灣？”而是：“什麼樣的美國政策——如特朗普的關稅——可能改變他們冷漠的心態？”

編者評論：

這篇文章揭示了中國年輕精英對台灣問題的冷漠態度，這與普遍認為中國青年日益民族主義的觀點形成鮮明對比。這種冷漠可能源於中國經濟挑戰和青年失業率高企，使得年輕一代更關注經濟穩定和個人生活質量，而非地緣政治問題。然而，美國的關稅政策和對台灣的支持可能會無意中激發中國的民族主義情緒，尤其是在統一被視為對美國侵略的防禦行動時。這提醒我們，國際政策的影響往往是複雜且多層次的，尤其是在涉及到民族主義和國家利益時。美國在制定對華政策時，需要謹慎考慮其潛在的長期影響，以避免無意中激化緊張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