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塞爾放棄成為全球科技監管霸主的夢想
布魯塞爾終於放棄了十多年來希望成為全球科技監管領袖的夢想，這一天甚至可以精確地定在2025年11月19日。當天，歐盟委員會明顯後退，暫停了原本在數據與隱私規範上的強硬態度，同時也按下了人工智能（AI）監管的暫停鍵，這一切都是為了讓歐洲產業在與美國及中國的全球競爭中更具競爭力。
這標誌著長久以來被稱為「布魯塞爾效應」的終結——這個理論認為歐盟會成為科技立法的先鋒，並引領全球隱私與AI標準制定。然而，批評者指出，華盛頓現在成為了放寬監管的主導力量，美國總統特朗普更是透過威脅對歐洲國家加徵關稅，打擊歐洲的監管雄心，理由是這些國家「攻擊我們偉大的美國科技公司」。
前歐洲議會議員及歐盟委員會特別顧問Marietje Schaake表示：「現在在布魯塞爾已經聽不到有人說『我們是超級監管者』了。」
這次重大轉向是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簡化」計劃的一部分，該計劃旨在減少繁複的規範，提升歐洲的競爭力。這個被稱為「數字綜合法案」的提案成為了歐盟與美國商務部長霍華德·盧特尼克及貿易代表詹姆森·格里會談的主要議題。
哥倫比亞大學教授Anu Bradford指出：「無論你稱之為簡化還是放寬監管，歐盟確實正在遠離過去監管的高峰時代。」Bradford正是2012年提出「布魯塞爾效應」這一概念的學者。
這波放寬監管的背後，是特朗普政府對歐盟施加壓力，要求其放鬆對大型科技公司的監管，這些規範在美國大企業和特朗普眼中，等同於針對美國公司的「稅收」。
美國科技巨頭如谷歌和Meta積極遊說，希望用較寬鬆的規定取代歐盟嚴格的執法。推動放寬監管的動力，來自於不想錯過AI技術帶來的經濟繁榮，歐盟也因此放棄了作為全球科技警察的角色，轉而積極參與AI競賽。
全球領先的監管野心
在2010年代，布魯塞爾展現了領導全球網絡空間監管的雄心。2016年歐盟通過了《一般數據保護條例》（GDPR），這項法規成為全球超過100個國家立法的範本。國際企業如微軟、谷歌和Facebook均承認，GDPR促使他們將歐盟的隱私標準推廣至全球業務。
GDPR是「布魯塞爾效應」的經典案例：當歐盟設定標準時，跨國企業會將其標準推廣到全球其他市場，其他政府也會模仿歐盟的規範嘗試。
隨後，歐盟又推出了《數字服務法》和《數字市場法》，試圖限制大型科技平台的非法內容和壟斷行為。
歐盟最新的重磅法規是《人工智能法案》，旨在規範新興AI技術的風險，這本來是布魯塞爾再次成為立法先鋒的嘗試。
不過，正當歐盟推出這些風險導向的AI規範時，特朗普上台並取消了前任拜登政府的AI安全規則。這場監管權力的交接正巧發生在布魯塞爾意識到必須在全球科技競賽中保持競爭力的關鍵時刻。
前意大利總理馬里奧·德拉吉在2024年發表歐盟競爭力報告，呼籲歐盟加大投入，卻正值特朗普贏得連任的前夕。
國際隱私專業協會（IAPP）研究總監Joe Jones認為：「布魯塞爾效應依然存在，但帶有一點‘德拉吉效應’，即地緣政治與促進經濟增長的創新因素。」
曾是GDPR主要推手的德國政治家Jan Philipp Albrecht則批評歐洲已經忽略了自身監管體系的優勢，「歐洲人已經不再自信，他們看不到自己市場和監管創新力量的強大。」
華盛頓效應
反對放寬監管的人士更指出，華盛頓正在以自己的方式「劫持」布魯塞爾效應。
非營利研究組織Data & Society政策主任Brian J. Chen說：「有趣的是，特朗普政府可能從布魯塞爾效應中獲得靈感，因為他們明白一個監管機構設定全球標準意味著什麼，但他們想成為那個制定標準的主導者。」
據報道，特朗普政府在今年夏季的激烈貿易談判中，曾施壓布魯塞爾緩和科技監管。
前議員Schaake認為，歐盟在美國壓力下放寬規範的時間點非常糟糕，「簡化方案的時機看起來像是對美國批評的回應。」
不過，歐盟發言人Thomas Regnier駁斥了外界認為歐盟屈服於美國壓力的說法，強調數字綜合法案是歐洲自主推動的簡化計劃，目的是減輕行政負擔和成本，並重申歐洲有主權制定法律的權利。
他說：「這項法案沒有削弱我們的數字立法，我們會堅定但公平地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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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與啟示
這篇報道揭示了歐盟在全球科技監管舞台上的重大轉折，從過去的領頭羊角色逐漸退卻，轉向更務實的競爭策略。這反映出全球科技與經濟力量的重新分配，尤其是在美中角力和美歐貿易摩擦的背景下，歐盟不得不重新評估其監管路線。
「布魯塞爾效應」曾是歐盟軟實力的象徵，憑藉其龐大市場及嚴格標準，成功影響全球企業和其他國家的立法。然而，這種「標準制定者」的身份正受到挑戰，尤其在AI這種高速發展、競爭激烈的領域。美國的放寬監管策略和強硬的貿易手段，迫使歐盟不得不在監管嚴謹與產業競爭力間尋找平衡。
這也引發一個深層次問題：在全球化背景下，主權監管與跨國企業的力量如何平衡？歐盟若繼續保持嚴格監管，可能會限制自身企業的靈活性與創新速度；放寬監管則可能損害消費者權益和數據安全。
未來，歐盟是否能找到一條既能維護其價值觀，又能在全球科技競賽中不落人後的道路，將是全球監管生態的重要風向標。這也提醒我們，監管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需要隨著技術和國際局勢調整策略，以免被時代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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