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工業巨頭全力擁抱人工智能時代
德國長期以來被警告若不進行徹底現代化改造，將淪為「工業博物館」，而這其中就包括了人工智能（AI）的應用。作為歐洲最大的經濟體，過去十五年德國的生產力幾乎沒有增長，汽車和機械設備出口份額持續下滑，加上能源成本在七大工業國中偏高，這些因素綜合起來，正在逐步侵蝕德國的全球競爭力。
政策制定者和企業領袖認為，現時仍有一個有限的窗口期，可以通過全面採用AI技術，尤其是在工廠和供應鏈中，幫助德國迎頭趕上美國和中國這兩個全球最大的AI競爭者。德國總理弗里德里希·梅爾茨在今年九月歐洲首台百億億次超級電腦「朱庇特」啟用儀式上指出，美中兩國正展開一場「勢均力敵的競賽」，爭奪未來AI支持的全球市場份額。他強調，「我們德國和歐洲擁有追趕並保持步伐的所有機會」。
美國和中國在AI模型（例如ChatGPT和DeepSeek）、先進芯片和大規模數據中心壓力測試方面已經取得領先，證明它們的系統能夠在關鍵商業規模下無間斷運行。
德國工業陷入無止境的AI試點階段
德國的工業巨頭則被批評陷入所謂的「試點煉獄」，即雖然在AI領域不斷試驗，卻不敢全面推廣大型項目。以博世為例，該公司在2023年底開始在工廠內試行生成式AI，用以優化生產排程和監控；大眾汽車則與西門子合作，測試數字孿生工廠——這種虛擬複製生產線的技術能幫助工程師模擬、預測並改善生產表現。
雖然這些項目被認為具創新性，但直到最近仍局限於有限的試驗階段，原因多為法律和安全考慮。AI專家兼作者托馬斯·蘭格指出，許多德國企業仍缺乏明確的AI戰略和變革管理能力，因此試點無法轉化為核心業務的全面應用。
蘭格補充說，一旦德國工業領袖能證明AI的經濟效益，憑藉德國深厚的製造專業知識及其龐大的中小企業供應鏈網絡，將有助於企業迎頭趕上。
德國經濟部預測，自2026年起，AI每年可為實際GDP增長帶來至少1個百分點的貢獻。
德國面臨人才與芯片短缺挑戰
除了在全球範圍內爭奪頂尖科技人才和高端AI芯片外，德國企業還因高額前期投資和企業文化中偏重謹慎而非顛覆性的風險規避心態而行動遲緩。此外，法規不確定性也是一大障礙，尤其是歐盟的AI法案，批評者認為該法案過於複雜、定義模糊，且對被認定為高風險的應用設置嚴格合規要求。歐盟委員會已提議將該法案的全面實施推遲至2027年8月。
儘管困難重重，德國AI採用速度迅速提升。慕尼黑ifo研究所五月發布的調查顯示，41%的企業已在業務流程中使用AI，比去年增長27%。近五分之一的企業計劃很快採用AI。
德國的工業領袖明顯走在前列，超過半數企業已部署AI，但調查同時顯示，零售、酒店業和建築業等較小的行業仍猶豫不決，部分甚至未將AI納入議程。
此外，調查暴露出勞動市場的挑戰。超過四分之一的德國企業預計未來五年內AI將導致裁員，而只有少數企業預見新崗位增加。布魯塞爾智庫Bruegel的成員亞歷山大·門東卡認為，這種現象具有諷刺意味，因為全球AI熱潮同時引發了人才短缺問題。
「德國企業難以找到能操作這類技術的專才，這是歐盟中最高的比例之一。採用AI還不夠，關鍵是要有能力使用AI。」他對DW表示。
數碼化與AI：就業岌岌可危？
德國雖然在全面部署工業級AI方面較為謹慎，但其商業巨頭已經在塑造當前AI熱潮背後的全球基礎設施。西門子是歐洲「數據中心四巨頭」之一，與法國Legrand、施耐德電氣及瑞士ABB並肩，提供自動化系統、電網及冷卻技術，確保超大規模AI設施穩定運行。這四家公司是歐洲唯一能與矽谷規模匹敵的企業。
德國汽車行業也大規模推行AI，根據ifo調查，超過70%的汽車製造商和零部件供應商已在生產中使用AI。儘管如此，蘭格警告，這些應用固然重要，但仍不足以應對汽車業面臨的諸多挑戰，包括電動車需求波動、飆升的能源成本和來自中國的激烈競爭。
他指出，「AI將是汽車行業生存的必要條件——通過軟件定義的車輛、更智能的生產和更佳的供應鏈管理，但這還不夠。戰略、成本結構和產業政策都必須與AI部署同步推進。」
除了工業界，德國在AI應用上也取得了其他成功。SAP已將生成式AI融入其全球企業軟件中，推出名為Joule的協同助手；保險公司安聯則在全球範圍內利用AI進行風險建模和欺詐偵測。
德國企業採用AI越快，預期帶來的效益就越大，有望解決該國的多項重大問題。2023年麥肯錫報告預測，未來十年年均生產力增長可提升至1.5%，GDP年增幅可達4500億歐元，工廠用電量有望減少四分之一。
儘管德國在AI採用方面領先歐盟大部分地區，布魯塞爾智庫的門東卡認為，人才短缺和快速變革帶來的培訓需求將繼續制約德國的發展。
「德國的科技和科學領域在AI採用方面位居前列，但同時也面臨人才短缺問題。這些人才目前根本不存在，我們必須未雨綢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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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與啟示
德國作為傳統製造業強國，面對全球AI浪潮的衝擊，展現出了典型的保守與謹慎。這種態度雖然有助於避免盲目投資和技術風險，但同時也可能成為產業升級的絆腳石。德國企業在AI的試點階段徘徊，反映出其內部缺乏推動數碼轉型的決心與能力。這種「試點煉獄」不僅拖慢了技術落地，也削弱了國際競爭力。
另一方面，德國擁有深厚的製造業基礎和豐富的中小企業供應鏈，這是其優勢所在。若能有效整合AI，提升生產效率和供應鏈管理，仍有望在全球市場上保持競爭力。然而，這一切的前提是政府和企業必須加快制定清晰戰略，改變傳統文化，並大力培養AI相關人才。
此外，歐盟的AI法規雖然是為了保護消費者和社會安全，但過於嚴苛和複雜的規定可能會限制創新速度。德國如何在合規與創新之間取得平衡，將是未來發展的關鍵。
總的來說，德國正處於關鍵的轉型期。AI不僅是技術問題，更是制度、文化和戰略的挑戰。只有全面擁抱變革，德國才能避免淪為工業博物館，並在全球新經濟中繼續發光發熱。這對香港乃至全球其他傳統製造業國家，都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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