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AI擴張鎖死東南亞:數碼依賴的危機與地緣政治陷阱

馬來西亞科技企業Skyvast Corporation最近宣佈,將建立全國首個「主權全棧AI基建」——一個由國內機構(不論是國企還是私企)完全掌控的AI系統,涵蓋從數據中心、伺服器到AI框架和本地雲端基礎設施。這個計劃由Skyvast Cloud Sdn Bhd負責,核心設備是Altermatic DT250 AI伺服器,採用華為Ascend GPU及中國開發的DeepSeek大型語言模型。Skyvast目標於2026年前,將這套基建擴展至超過3,000個GPU,分佈多個地理區域。雖然馬來西亞政府是否直接參與尚未明朗,但通訊部副部長張念群曾出席發佈會,並公開表示支持及認同企業的主張。
然而,僅僅幾天後,張念群就收回之前的說法,澄清馬來西亞政府並未購買,也不會部署任何Ascend晶片。華為亦證實,沒有任何Ascend處理器屬於政府認可項目的一部分。
這次急轉彎突顯出,東南亞國家在AI政策上極易被地緣政治糾結,尤其當基礎技術來自中國企業時。更深層的問題是:即使推行所謂「主權全棧AI基建」,國家仍可能陷入數碼依賴。換句話說,東南亞國家努力本地化AI能力,但由於多種關鍵原因,仍然難以擺脫對中國技術的依賴。
中國AI數據與技術的「遙控」依賴
首先,無論中國AI系統部署到哪裡,數據和技術控制權始終掌握在中國企業手中。自2015年「一帶一路」白皮書提出「數字絲綢之路」(DSR)以來,中國大量投資全球光纖、數據中心及雲端基建。疫情後,更加速推動AI系統輸出。
華為、阿里雲、騰訊、商湯等中國巨企的AI系統高度集中,與雲端基建緊密整合。這些海外數據中心雖然設於東南亞各地,但其後端設置、維護及更新全由中國總部遙控。接收國無法獨立審計這些系統,必須經華為等企業批准才可審核,而且審計通常僅限本地部分,後台系統仍屬中國企業黑箱操作。
例如,華為雲在泰國、新加坡、菲律賓及印尼設有數據中心,但其雲端後台由中國服務中心統一管理。阿里雲的軟件棧則設於杭州,海外節點只是前台,所有更新和元數據管理都由中國控制。這種架構下,中國廠商可遠程監控系統日誌、元數據、訓練結果,甚至可匿名調取數據。所有權限、功能擴展、更新都由中國總部決定。
一旦國家全面採用中國AI系統,轉換至其他供應商(如西方企業)將需巨額投資重建硬件、遷移軟件、重新格式化數據及培訓人員,成本高昂且技術難度極大。這種「技術鎖死」讓北京在敏感政策(如台灣、南海、香港)上握有潛在施壓槓桿。隨著東南亞各國政商界日益深陷中國AI生態圈,獨立發展科技能力的空間愈來愈小,所謂「穩定」其實極為脆弱,遇上政治爭端時隨時一夜崩潰。
中國AI治理邏輯:監控與威權模式輸出
第二,中國AI基建往往內嵌中國本土「監控社會」的治理邏輯。中國企業在人臉識別、預測性警務、行為監控等技術領域居全球領先,這些技術已廣泛應用於新疆、香港等地的群體監控與異見打壓。當這類系統輸出至民主尚不成熟、權貴主導或制度脆弱的東南亞國家時,極易成為當權者鞏固權力、壓制異見的利器,逐步蠶食民主監督,強化行政集權。
區內不少國家已開始利用這些工具。菲律賓及印尼的領袖杜特爾特、佐科威等以發展、民粹及高效治理為號召,但其執政期間,網軍、數碼宣傳、輿論操控屢見不鮮。AI監控技術一旦普及,將進一步鞏固威權統治,打壓反對聲音,將民主空間壓縮至極致,並以公共安全或國家發展為名合理化權力集中。
老撾、柬埔寨等一黨制國家亦在中國援助下大力推動AI「數字轉型」。華為、海康威視等企業為柬埔寨提供智慧城市及監控基建,老撾則開始在首都萬象引入類似技術。這些國家科技實力有限,但由於與北京戰略靠攏,政治意願強烈,成為中國AI擴張在東南亞的新前線。
政商結構與中國AI的「利益共同體」
第三,中國推動DSR及AI發展已近十年,與多個東南亞政府密切合作。以馬來西亞為例,G3 Global Berhad成為中國AI進軍該國的橋頭堡。2019年,G3與商湯、中國港灣工程公司合作,建設馬來西亞首個AI園區,發展人臉識別、智慧監控、自主系統等應用,並設立AI研發中心及人才實驗室。
G3的主要投資者Aminul Islam據報與巫統及政府關鍵部門高層有密切聯繫。他的案例反映區內商界精英如何藉與中國企業合作,擴展經濟及政治影響力。值得留意的是,區內數據治理的討論不能脫離這種「裙帶資本主義」結構,外國科技合作反而可能加劇既有的權力分配格局。
中西AI模式的根本分野:地緣政治與數據主權
最後,雖然西方AI系統本身亦有數據商業化等問題,企業如OpenAI、Google、Meta、Amazon以股東資本主義為主,數據私隱及擁有權仍受關注,但這些公司較少直接牽涉地緣政治風險,亦非美國政府直屬,對投資者及公眾有一定問責。而中國科技企業與國家關係極為緊密,根據2017年《網絡安全法》,必須向政府交出數據。
西方社會對數據治理要求日益提高,歐盟GDPR、加州消費者私隱法等已成全球標杆。雖然西方AI治理仍有監管不足、利益輸送及碎片化等問題,但相較中國模式,公眾參與及法律挑戰空間更大。反觀中國數碼體制下,外國企業行為難以被有效監督,東南亞國家面臨的長遠抉擇相當嚴峻。
編輯評論:東南亞AI自主的「假象」與香港的啟示
這篇報道揭示了中國AI擴張在東南亞帶來的結構性依賴危機,並非單純的科技競爭,而是深層的地緣政治與社會治理博弈。表面上,東南亞國家追求「主權AI」和本地化,其實只是在中國技術主導下換湯不換藥,最終依賴更深,轉身無門。這種「鎖死」不僅是硬件、軟件、數據的技術問題,更涉及政商利益、社會監控、國家主權等多重層面。
對香港而言,這種「假自主、真依賴」的AI生態正好是一面鏡子。當中國模式輸出至鄰近地區,無論是監控技術還是數據治理,背後都是權力集中與社會控制的強化。對於任何渴望保持資訊自由、技術開放與民主監督的社會,這種「數碼依賴」是必須高度警惕的陷阱。香港過去在資訊科技和法治上的優勢,正因為這種模式的滲透而逐步被侵蝕。
未來,東南亞國家若想真正實現AI自主,必須從技術、法規、國際合作及本土人才培養等多方面徹底反思。否則,所謂「主權AI」最終只會成為大國博弈下的棋子,失去真正的自主空間。對香港和區內其他社會來說,這個警號不容忽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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